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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BG＋GL】醒那龙·火焰成冠·卷二

  卷二·海内西经·开明兽篇1

  

  忽有坚石称山，高耸入云，见方圆有八百里之多，焰冠与谨行两个青色的小精灵跟随魏灵一路西行，竟然遇到了一块巨大的顽石，大到有万仞之高。

  “此石竟如此之大！”焰冠瞧着这山时，不由得察觉到自己变得心胸开阔，有胸怀浩荡的感受，青色的小绑袖也被风拂得鼓鼓的，如同她被山撑起的心怀。

  “小家伙，好久不见啊。”石头竟然开口说话了，谨行吓得握住焰冠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。

  “小玄华可是你的孩子？”通天的巨大石头声色浑厚，足以震慑凡人心魄竟其不由得拜倒此处，几万年来，倒是没有一个可以不在他面前跪拜的凡人。

  焰冠仰头看着巍峨高大又绵延不断的山脉，朗声道:“她是我前世的孩子。”伪装成小精灵模样的少女眉眼间映出一片辽阔天空，她似乎是记得，有一个这样的神仙，生得眉目柔顺，却是海内之西最大的石头，二十八座昆仑山，唯他生于海之西北，长于海底龙宫，是比所有昆仑山都要巨大、都要富有灵气的。

  “你记得我。”大石头虽无五官，却是一副隐约能察觉出怜爱笑意的温柔神色，“我曾是这世上最大的石头，我曾有名曰昆仑之墟。”它忽然变幻出了个影子，欢快地走到焰冠的身前，行走的速度那样快，饶是谨行这样的神女，也只能看到他的残影罢了。

  落雨时，天色却清澈如水。

  水滴落在昆仑君肩上的青翠薄纱上，润物无声。

 “我记得，很久很久以前，你还在二十八座昆仑山之间犹豫不决，最终择定在西王母所在的那座山上种花种草，建立了外可吞魔，内可医世的云翎天府。”身形瘦削的仙人似乎下一秒便要破碎开来，他盯着她，透过了焰冠的眼睛，用力地去看另一个人。

  “你可知，我曾遇到过一个落魄至极的神兽。”

   他问焰冠。

  

 “前世之事，后事之师，我倒是曾受此一桩罪。十镇幡可还在？”焰冠大为惊异，她方才那一番话根本不像是她自己说出口，她也不认得眼前这羸弱之人，更不知自己前世如何了。

  

 “摇幡十聚，经过你人世时的师父点拨，那些以开明兽为首的兽孩们，皆作了菩提，倒是镇魂五尸都留了些弟子后人。”

  他说着话，伸手张开一片幻境来。

  幻境里。他醉了酒，倚着秋千的绳儿，孱弱的身子极散漫地蜷在一起。秋千在云下荡来荡去，他什么表情也没有，迷离地模样看着天色月光。

  远处高高悬在庙顶的三镇幡随风摇动着。

  

  那特制的金幡！焰冠大惊，她定定地望着轻轻摇动着的幡，回忆着小时候躲在藏书阁里同母亲与侍童们捉迷藏时，偶尔从书上看来的画面..

  这类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却并不是金制的幡，似乎在记载中，是地藏菩萨赠与他仍对人世有所不解的弟子的醒悟之礼。

  传闻这位隐秘的神祇同与他相类似的其他神祇都极不易见，世间多磨难，世间多信仰，如若不是有缘，应是如何也不能得见。

  至于那位受赠的弟子，似乎后来成为了大辩才，法号应是“意真”，活了一百二十岁后圆寂。

  焰冠意识到，她的前世或许多少和这位法号“意真”的大辩才有些关系，甚至..就是那位大辩才。小精灵眉头紧锁，目光之间，有眉目清澈的女子闯进了画面之中。

  

  有兽奔袭而来，化作束发的锦衣女子，骨节分明的雪白手指提着青色的裙衫，一身的珠翠叮当作响，风渐起，她披着青色薄纱制成的斗篷孤身一人淡然地走入了浓浓夜色。

  留下一颗珠子浮现在他的掌心之间。

  

  孤独的背影里，一镇幡虽无实物，却在地上映照出晨起时日头的金辉绘出巨幡的边缘来，昆仑君垂首，望向那片熟悉的金辉。

  

   “你可知，她信我。祝融意欲前去烧尽蛇巫之山，夺取镇魂珠，女妭预料到火神此去灭蛇巫屠真神，便告知了旱魃。你把阿昭复活作鬼巫族，阿昭便学会了驱策旱魃为己所用。旱魃去寻开明兽求救，虽则终是得了救，那兽女却因那主仆兽身尽毁，兽力全给了此地的山野猛兽。”

  昆仑之墟化作的人影重叠飘荡，又变得虚幻起来，手中化出一颗镇魂珠来。

  “开明兽女被祝融烧得形神俱灭，珠子早前便寄放我处，我用这珠子里她留下的气息做了个人偶，”他将光华流转的珠子递到焰冠的掌心里，“那混了她的气息、混了你的血、又混了我的石头的人偶，替她守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的整个开明兽之地。”

  

  珠子落进了焰冠的掌心，冰冰凉凉的，忽然一股热流进入了她的体内，焰冠清晰地看到了开明兽变幻不断的兽形模样，清晰地感受着磅礴的力量形成炽热的凤凰之色，正在她的体内游走。

  “人偶的气数就要支撑不住了，祝融来此之前，阿昭去求了镇魂五兽，其中之首海内开明兽挺身而出应下，此我所钟之兽有言，若有朝一日蛇巫坍塌，她定以神力复原。”人影变得越来越单薄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，笑言“瞧瞧我一块石头老糊涂了，你如今是不是还不知道，自己做过些什么呢？”

  

  焰冠浑身战栗，她尝试去触碰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，却被拒绝了个彻底，身体里一时间酥酥麻麻，如同过电一般。

 “镇魂五兽，是你用珠子最先救出的五只巨兽，你大抵是不记得，这十颗珠子救了五只瑞兽与五个凡人。五尸五兽，本是你的功绩。秦昭同我讲，她后来又杀过恶，灭过邪，可是凡人都盼着她的阿母死掉，后来你便死在了集市上，被凡人的君主处以极刑，湮灭后，方回了天界。”昆仑之墟化作的人影骤然消失，化作了一缕青烟。

  

  巨大的石头忽然坍塌破碎，于恬淡的山林之间化作了一摊齑粉。

  

  地动山摇，焰冠浑身如遭雷劈。

  却连自己如今已经处于开明兽之地也一无所知。

  五尸五兽，究竟是什么呢？她呆呆地望着身旁的谨行，眼底落下泪来。开明兽...

  

  她猛然想起那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兽，因为个头太大，生时迟迟难出母腹，以至于初生时便害得母亲出血不止而死，一直恨自己个头过于庞大的小母兽。

  那是孟章神君死去的第三年，焰冠刚刚结出黄龙真身，火焰一般璀璨夺目的金龙，爪子坚固又有力，那时她将真身藏得很隐秘，为神的伏羲与女娲也都帮她瞒着其他神祇，此事就连她的哥哥太阳烛照也不甚清楚。

  故而衔十珠游于人间，想要把珠子藏在可靠的地方，被可信的人类守护。

  珠子里藏着辞水的残魂，还有巨大的力量，要找到合适的人类，实在是很难，要废好大一番功夫。

  

  焰冠本想放弃的，她发现，即使再强大正直的凡人，也不容易接受了巨大的力量之后而不被影响，她只好又把珠子抢回来，又或者要回来，总之凡人是很难接受这珠子的。那时的她近乎放弃了，共工祝融已把大部分神祇都祸害了一遍，就快要轮到人间，她甚至想衔珠而死，就放弃自己那天真的、渺茫的天下大同与三界四海，无有苦难的志向。

  

  就在那时，小小的开明兽出现了。

  她尚且年幼，常日想要杀死自己，却天生九头，神力巨大，谁都拿她毫无办法。

  

  “好神仙，你快救救我们吧！”衣衫褴褛的老人扯住了焰冠澄澈泛金的袍角，脸上真诚而恳切。

  焰冠不解，怎么会有凡人看得出她并非粗布短衣的贫贱之人，十分诧异地停下前行的脚步，扭头盯着那身上伤痕累累、衣衫破烂的老叟。

  “老朽一把烂骨头无甚可惜，然而老朽有个尚不足百岁的孙儿，因着身强力壮，力大无比，被这里的巨兽盯上了，”老人皱皱巴巴的脸上落下泪来，“请求神明大人救老朽孙儿一命。”

  天色已晚，二人身后的林间却寂静无声，竟然没有一只鸟兽啸叫，安静得诡异非常。

  焰冠顿时感觉不对，她兽性的本能提醒她此处有一只十分强大的兽正在虎视眈眈。看来这老头儿只能看得出她有神力，却没看得出她其实也是黄金龙身的神兽。

  “看来我真身藏得还可以嘛！”焰冠悄悄在心底夸了自己一嘴。

  

  狂风骤起，大得将许多根基不稳的树木连根拔起，卷入了山谷里，碎石坠落，看得老头胆战心惊。

  “那野兽！是那野兽！它刚刚经过了这里！”老头儿惊慌失措，六神无主地抓住焰冠的手，“求求神仙，救救老朽的孙儿！”抓住少女的枯瘦手掌里隐约有些软肉，焰冠心下了然，这老头应该就是这山林里的老虎了，化作人形依然忘了掩盖自己爪子上的肉垫，凡人老叟手掌枯瘦，是决不会感到掌心之中如此柔软的。

  “你不必害怕神明会因为你是食人的兽而不救你的孩儿，万物皆灵，老头儿，你快点儿带我去找那兽。”眼如星澄，眉如墨画的少女笑眯眯地低头去盯那刚被戳破慌张不已的老叟。

  老叟一时愣住。

  这神明...她的神力就如同太阳般清澈明亮...

  “走吧，你尽管用原形。你确定要用这具老头儿身子么，”她顿了一下，上下打量后，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装作凡人的老头说:“也实在太慢了吧！你怎么想的？”

  此言一出，老头儿瞬时不再隐藏身形，变作了只巨大的老虎，往焰冠的前面飞奔起来。

  

  焰冠紧跟着飞奔长啸的大虎，如果此刻有其他野兽精怪路过此处，一定会吓一大跳，看哪，居然有人类居然跑得快如同一只老虎那样，那衣着普通，看起来十分穷苦的女孩子竟还会缩地成寸的术法，跑起来分毫不喘。

  

  老虎终于在山崖边停下了。

  一只身形更加巨大，爪子孔武有力的年轻白虎面对另一只虎身九头、伤痕累累的野兽，强撑着精神朝它呲牙，呜呜地低吼着。

  焰冠与后来吞噬了祝融的共工，是唯二可以懂得天地万物所思所言的神祇，这万物中，也包括万千的神明仙子。

  

  她听到这满山中无兽敢与它一搏的年轻老虎，竟哀切恳求那九头的虎兽放过他。

 “我真的做不到，我真的打不过你也杀不了你，求求你，求求你去找别的虎....”

  那体型要大于一般老虎三倍的九头身老虎气得呲牙就要去咬死对面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不知道什么时候焰冠已经悄咪咪地坐在了它的背部，她温柔地抚摸着它身上的短毛，是那么的顺滑又光亮。

  那引她前来的老虎吓出了一身冷汗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，她居然是这么胆大的神明吗，他暗暗咋舌。

  

  开明兽反应过来身上有个人，很是不爽，想要把她吓倒。“区区人类，有些投机讨巧的小手段，也敢来招惹我？”九个巨大的脑袋变作原本的人脸，将小小的人类团团围住。

  

  把对面的老虎吓得一愣一愣的，爷爷引来这个小凡人有什么用。他急得大叫:“那小人儿都快被吃掉了！”

  “那可是神仙！你个老虎不如猪！”旁边的老虎嗷嗷直叫，训斥得大虎惭愧低头，它也很是诧异，面对这种不知道是什么又具有野蛮神力的大妖怪，怎么会有人神毫无畏惧的。

  日头偏西，林间枝叶萧瑟，焰冠踢着小腿坐在巨兽的背脊上无拘无束地摇晃，两只大虎一时冷汗直流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倒是巨兽一时动作僵住，九个脑袋瞪着焰冠一动不动，气氛一时凝重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焰冠笑眯眯地询问，一股强烈的威压猛然笼罩下来，巨兽一时难以承受，忍不住乖乖回应道：“我叫开明兽。”女孩子闻言，灵巧地从巨兽的身上跳下来，有意无意地露出了一双澄金的虎尾，“你看，我与你是同类，你不必害怕。”